出土于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的綠松石龍形器。

出土于山西襄汾陶寺遺址的彩繪龍紋陶盤。

陜西寶雞北首嶺遺址出土的陶人面像。

出土于北京元大都遺址的白地黑花龍鳳紋瓷罐。

　　觀眾在中國考古博物館參觀。

新華社記者 李 賀攝

日前，國內(nèi)第一家以考古命名的國家級專業(yè)博物館——中國考古博物館正式面向社會公眾開放。自開放以來，不少觀眾反映，“預約可謂秒沒”。

該館坐落于古都北京中軸線北端，常設展廳7000多平方米，基本陳列包括“文明起源”“宅茲中國”“大國一統(tǒng)”“和融萬方”“民族覺醒”5個專題，主題為“歷史中國，鼎鑄文明”。這座博物館的布展有何獨特之處？展品有著怎樣的故事……就此，本報記者采訪了中國考古博物館館長鞏文。

“倉儲式陳列”體現(xiàn)考古學科特色

記者：數(shù)據(jù)顯示，中國考古博物館的展品有6000多件。這些展品的陳列特點是什么？

鞏文：館內(nèi)的基本陳列以綿延5000多年而不斷裂的中華文明和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形成與發(fā)展歷程為展陳主線，以中國歷史研究院珍藏考古研究所考古發(fā)掘出土文物標本精品和專題檔案文獻精華為主要展品，特色是“倉儲式陳列，沉浸式體驗”，將考古發(fā)掘出土物以遺址、遺跡為中心密集式陳列，古籍、檔案則呈陣列式展出。

“倉儲式陳列”體現(xiàn)了考古學鮮明的學科特色?？脊艑W研究往往是整體地考察一定時間內(nèi)分布于一定區(qū)域，并且具有共同特征的一群遺跡、遺物，即按照考古學文化來研究，著重于遺跡和遺物的系列和類型，而不是孤立地、鑒賞式地研究單個器物。這樣的學科特點從根本上要求中國考古博物館的陳列不以展示精美的孤立文物為追求，而是要充分考慮考古學文化和考古學遺跡單位，以精品文物與成組器物的有機融合、線圖描繪與圖版說明的輔助鋪陳來完成對整個社會生產(chǎn)技術水平、審美情趣、宗教信仰，以及社會組織、價值觀、文化傳統(tǒng)等形成與發(fā)展的考古學解讀。展廳中倉儲式展柜展架密集式陳列與獨立柜的多角度展示正是基于此考慮。

記者：館內(nèi)的基本陳列重點展示從舊石器時代到近代不同時期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生活以及中外交流狀況。這些展品來自哪里？

鞏文：館內(nèi)展出的所有出土文物精品全部來自田野考古一線，展出的所有珍貴古籍全部是中國歷史研究院的珍藏。

運用新技術讓更多文物“開口說話”

記者：在信息化時代，不少博物館加快數(shù)字化建設，在展陳形式、文物保護、觀展體驗等方面迭代更新。中國考古博物館在這方面有哪些嘗試？

鞏文：沉浸式體驗是中國考古博物館展陳的另一特色，展覽設計中調(diào)動了多種手段，營造恢弘的歷史氛圍，希望將觀眾引入到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中。

從序廳開始，以青綠山水畫《千里江山圖》打開歷史大門，腳下鋪陳金色歷史大道，頭頂星空蒼穹，前方為鐫刻歷史典故的銅鏡。在石器時代的陳列中穿插模擬打制石器互動視頻；甲骨陳列附近可以試著模仿商人占卜；從洛陽定鼎門（車轍駱駝腳印模擬場景）外走過，隨著駝隊遠行；站在“甲板”上跟著海船揚帆起航去體驗海上絲綢之路；身為游子，給家鄉(xiāng)的父母師友寫封古意盎然的書信……在各個展廳中，我館試圖通過視頻呈現(xiàn)、多媒體互動、場景模擬、OLED透明顯示屏、裸眼3D等多角度多側(cè)面展示文物細節(jié)，使觀眾自主參與，仿佛置身于古代社會，在當下的氛圍中體驗歷史，產(chǎn)生情感共鳴。

記者：未來，在數(shù)字化技術的運用方面，我們還有哪些進一步的計劃？

鞏文：除了目前已在展廳中應用的不少數(shù)字化展陳手段外，我們也在加快智慧博物館建設的步伐，打算在今年建設博物館智慧導覽講解系統(tǒng)基礎平臺，通過大數(shù)據(jù)分析為觀眾提供個性化的參觀線路推薦，同時結合室內(nèi)定位技術為觀眾提供移動端的導覽講解服務等。我們還計劃選取一些重點文物，通過數(shù)字化技術，整合文物三維數(shù)據(jù)和歷史背景等圖像文本二維信息，對其進行內(nèi)容制作和呈現(xiàn)，多維度展示文物背后的故事。今后進一步開展VR、AR等新技術、新手段在博物館的應用。與此同時，我們還將繼續(xù)嘗試多種形式的展示方式，以大眾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優(yōu)秀歷史文化傳播。

用考古成果講好中國文明故事

記者：這幾天，一些到訪中國考古博物館的“幸運觀眾”在參觀之后，通過社交平臺分享了自己喜歡的文物。其中，被提及最多的一件文物是出土于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的綠松石龍形器，它有什么特別之處？

鞏文：二里頭遺址是1959年著名考古學家徐旭生先生率隊在河南西部進行考古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的，自此拉開了夏文化探索的序幕。二里頭遺址距今3800年，是一座面積超過300萬平方米的超大型都邑。這件綠松石龍形器放置于墓主人身上，由2000余片綠松石組合而成。龍身長64.5厘米，中部最寬處4厘米，巨頭蜷尾。龍身有銅鈴，內(nèi)有玉石鈴舌，龍身曲伏有致，形象生動傳神。

記者：除了這件備受關注的文物，展館中還有哪些代表性的文物？

鞏文：其實，每件都很值得一看，都有代表性。我只能沿著時間軸線舉幾個例子。

首先，出土于山西襄汾陶寺遺址的彩繪龍紋陶盤是迄今在中原地區(qū)所見蟠龍形象的最早標本，也是陶寺時期已出現(xiàn)王權和國家的實物象征。

其次，殷墟婦好墓出土的象牙杯杯身如觚，用象牙根段制成，通體雕刻繁縟精細的花紋，有獸面紋、夔紋等，并鑲綠松石。杯一側(cè)有鋬，鋬?yōu)橘缧危^向上，尾下垂，飾鳥紋，鑲綠松石，有上下對稱的小圓榫，插入杯身，是商代罕見的藝術珍品。

第三，出土于陜西省長安縣張家坡井叔家族墓地的西周時期的鄧仲犧尊為盛酒器，整件器物造型奇幻，裝飾精美，多層雕塑，制作工藝復雜，反映了西周時期先進的青銅器鑄造技術。蓋內(nèi)底及器體腹內(nèi)各有六字銘文：“鄧仲作寶尊彝。”鄧仲犧尊是井叔夫人從鄧國帶來的嫁妝，反映了西周社會的基本組織——血緣組織的廣泛存在及與之密切相關的宗法制、世卿世祿制和異姓聯(lián)姻等一系列政治制度。

第四，出土于北京元大都遺址的白地黑花龍鳳紋瓷罐是磁州窯產(chǎn)品，以白釉為地，施黑、褐色釉，其腹部一面繪龍紋，一面繪鳳紋，肩部繪纏枝花卉紋一周，蘊含著草原游牧文化和中原農(nóng)耕文化元素，是中華文化開放性、多樣性和包容性的物證。

展覽傳遞了最新的研究成果

記者：有參展觀眾注意到，展覽展現(xiàn)了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主要體現(xiàn)在哪些方面？

鞏文：確實，展覽以嚴謹?shù)膶W術研究為依據(jù)，傳遞了最新的研究成果。農(nóng)業(yè)起源、文明起源、夏商周斷代工程、甲骨文、中國古代青銅器、中國古代都城、中國歷史地理、中國古代治國理政思想與體系等，都是幾代學者的學術研究積累。同時，專家學者近年來在絲綢之路、南島語族、海疆問題等領域的學術前沿探索，也在展覽中得以體現(xiàn)。比如，展覽充分吸收了“中華文明起源與早期發(fā)展綜合研究”“夏商周斷代工程”的研究成果，同時也對這兩項多學科綜合研究中國古代歷史與文化的重大科研項目在展線上予以介紹，向觀眾推介史學研究的最新成就。

未來，隨著相關學術成果的更新，我們也會及時體現(xiàn)在展覽中。

記者：在基本陳列中，觀眾可以看到10余位學術大師的介紹，這是基于怎樣的理念？

鞏文：展覽不應只是冰冷的文物堆砌，應是有溫度有人情，能透物見人，不僅要見古人，而且要能透過這些古物，看到今人的學術貢獻。

基于這樣的理念，中國考古博物館在展覽中適時嵌入10余位學術大師的介紹，與展線結合，致敬他們的學術貢獻與成就。如中國第一位接受考古學正規(guī)訓練，著名的“后崗三疊層”發(fā)現(xiàn)者、考古學家梁思永；中國第一位埃及學博士，新中國考古工作的主要指導者和組織者、考古學家夏鼐；提出“考古學文化區(qū)系類型理論”“古文化古城古國”等理論的考古學家蘇秉琦等。

鏈 接

中國考古博物館自2019年3月啟動展陳大綱策劃，同年7月開始展廳裝修改造建設，12月完成建設與布展工作。2019年12月底以來，開始內(nèi)部試運轉(zhuǎn)與修改完善。2023年9月15日，中國考古博物館正式面向社會公眾開放。該館的基本陳列是幾代學者研究成果的集中展示。

本版圖片除署名外均由中國考古博物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