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的孩子覺得我像一個小孩,至少是當(dāng)我說普通話的時候。
最近,她對我說:“我喜歡你說中文”。
“你的中文有點笨拙,像一個嬰兒。我喜歡嬰兒。”
中文是這個金發(fā)碧眼小女孩的母語。莉莉生在北京,以前總是會把兩種語言混在一起說,這之后才開始說英語。
(她的媽媽不是中國人)
“爸爸eats雞肉。爸爸look at大熊貓的hand。”
直到3歲,她才能區(qū)分兩種語言。
而莉莉兩歲的弟弟最近也學(xué)會說話了——說的幾乎都是中文。
“喝奶,抱抱我,姐姐哭。”
他會說英語里的“ball”和中文里的“球”。
“No”是他會的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英文單詞,也是最喜歡的一個。但是這個詞并沒有什么用,因為中文里沒有和“yes”和“no”對應(yīng)的詞匯,而是用其他語法結(jié)構(gòu)來表達(dá)肯定和否定。
也許,我的中文說的并不像小孩,而更像是外來的移民。(移民這個概念我的女兒還不清楚,不過她肯定很快就能替父母辯解了)
在莉莉出生之前,我就通過了全國漢語水平四級考試,達(dá)到了中級讀寫水平。(六級為最高等級)
我的中文口語能力比書面表達(dá)能力好太多。
我可以談?wù)摚ɑ镜模┙?jīng)濟學(xué),但是語法錯誤,語調(diào)奇怪,口音滑稽。而后面兩個問題在普通話不標(biāo)準(zhǔn)的中國人中也很常見。
有一種理論認(rèn)為,語言決定了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
比如說,我留心到在使用中文一段時間后發(fā)生的兩件事。
第一是我開始用中文來表達(dá)一些簡單的想法。因為我有時會自言自語,所以注意到了這點。比如我在旅行,而且?guī)滋鞗]說英語了,我會嘟囔著“我的手機在哪里?”而不是“Where is my phone”。
第二,以這種方式,我的內(nèi)心中所感知的世界是不同的。用“opening(打開)”而不是turning on(開燈)——直譯成英文,但保留了中文中的語言概念。
我想知道這種方式在莉莉身上如何體現(xiàn),因為中英文都是她的母語,只是她先學(xué)會了中文。
她說她只用英文思考,然后在腦子里翻譯出來。
她從來沒有用中文思考,而我有時候會這樣。
這似乎違背常理。
某天早上,她用英語告訴我:“I'm not afarid of the cold. I'm afraid of being hot. (我不怕冷,我怕熱)。”
這句話是直譯成英文的。中文中通常用“怕”這個詞傳達(dá)對極端溫度的厭惡,而不是用“不喜歡”之類的同義詞。
而且我注意到我們在家里也會混合兩種語言。
我會問我的妻子:“Mind if I 開空調(diào)?Did you買票?”(介意我開空調(diào)嗎?你買票了嗎?)
不過,不論我們用哪種語言交流或是混合使用,我的女兒只叫我“爸爸”,從來不會叫“Daddy”。
這說明,和她相比,我的中文依然是嬰兒水平。
或許我現(xiàn)在就如小孩一般,通過另一種語言重新認(rèn)識這個世界。就像是“開”了盞燈,照亮一個全新的視角。
(譯者:王嘉騰 編輯:齊磊)